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病话连篇

2000-03-12 来源:生活时报 胡占凡 我有话说

世上万事一理,有好的一面,就有坏的一面,生病也一样。

别以为病只会叫我们受罪破财甚至丢命,才不是,趁病的机会,我们可以狠狠地捞一把,把那些平时无论如何得不到的好处一次性夺回。不要忘了,病人可是有数不尽的豁免权的,病人就是皇帝。

比如,你不能挨累,不能生气,不能上火,不能操心,油瓶子倒了你完全可以不扶,而没人敢说一个“不”字。一句话,你只管享受。你尽管大声抱怨饭做得不是太咸就是太淡,屋子不是太冷就是太热,你只管大吼一声把满屋子追逐吵闹的孩子赶出门去。只要你高兴,躺着便躺着,坐着便坐着,吼秦腔也行,唱二黄也可,电视频道随你挑,管它打情骂俏还是星球大战肯定家人无一反对,统统地陪你看到底。一旦你扯起“病人”这面大旗,你就立地成王,百无禁忌,只管横冲直撞好了,决不会遇到任何障碍。你想,谁会和病人计较呢?

对病人的这些礼让三先还是浮在面上的,病人的心理满足才是货真价实的。生活中被人忽视的人太多了。他们老老实实工作,规规矩矩做人,领导交办的每一件事都不敢马虎,在同事间从不飞短流长。没人讨厌他,可却常常忘了他。唯有他突然病倒那一天,他才一跃成为众人的焦点,病得越急越重越危险,关注度越高。原先他住在城南城北都无人知晓,现在陡然间门庭若市,同事来,组长来,股长来,科长来,副处长来,处长来,副局长来,局长来,来人的级别同病情的危重程度成正比。大家或站或坐,紧紧围在床边,轻声询问病情,问吃什么药,看了哪个医生,要不要单位再联系哪家医院和名医等等。如果病人还可坐起或半倚在床头,探病者就应当绘声绘色地向该病人逐一描述单位里的大小事项,仿佛该病人就是单位的一把手,应该向他汇报。之后,众人在一片相互交叉重叠的安慰声中,留下一大堆罐头、水果、饮料、奶粉(如今又伴以鲜花)之后,离他而去,该人则多会撑起病体,一直微笑着向门边挥手。再之后,便是在激动、感动加满足的混合心情里品味刚才的情景,家属则一边感叹他在单位有如此良好的人际关系,一边则开始忙着二次分配堆积如山的慰问品给他二舅和三姨。

病在帮人调整人际关系和避害上更是功不可没。这一点很容易证实:在络绎不绝的探病队伍里,我们总能发现有该病人的敌人的身影,有的甚至是平时见面不说话的宿敌。试想,除了病,还有哪一种媒介能把一对冤家捏在一起呢?这时的心理无非两条:一是常言说“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”,现在人虽未死,但总归是“人之已病,其人也善”吧,毕竟人心是肉长的;二是与一个病人斗是不是有失君子之风?至少要先挂免战牌才算聪明。至于病能避害的道理,古人就懂,动不动就“托病不出”,不管是王朝更迭,还是烽烟四起,只要称病不出,天王老子也奈何不得。这个道理虽说古老,至今却依旧百试百验,今人运用得更加得心应手,这也使“住院”的概念变得复杂起来。

说了病的诸般好处,有一个大前提却是万万忽视不得的,那就是,得的一定要是小病或中病,像鲁迅先生描绘的那样,“由侍儿扶着,吐两小口血”才行,不然,血如泉涌或人事不省,大概一样好处也得不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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